温月搀着伏羲走入一破败小院，此处比冷宫别院还残破，屋顶满是星星点点的破洞，门窗也只是勉强能合上，四处都是积灰。

不远处还有几只老鼠旁若无人四处乱窜，这里阴暗潮湿，若居住久了定然对身子有影响。

可她浑然不在意，能在这偌大的王府有一处落脚之地，这于她而言就是最好的恩赐，至少不需要在这冰天雪地里居无定所。

主仆二人将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番，院子里的积雪还未曾化掉，其余花草皆已枯萎，只剩一株寒梅傲骨凌然。

这里很偏远，距离沈子卿的院落需要走很久很久，如此倒也落得个清静，院子虽然破败，但若仔细打理一番应别有一番风景。

“小姐，这是皇上给您的细软和嫁妆，大多是金银珠宝和铜钱。”

温月打开了三个大箱子，有两个箱子里装的是金银珠宝和铜钱，另一个箱子里装的是她换洗的衣物。

想来皇帝老儿内心知晓她在这儿的生活不好过，所以才给了她些实用的，首饰极少。

这院子一共就有四间屋子，伏羲住的这间是正对院门的主屋，旁边就是温月的住所，另外两间分别是厨房和柴房。

厨房虽然不大，但炊具俱全，她们只需着手准备食材即可。

一天的打扫让伏羲险些直不起腰，整个身体汗津津粘腻腻的，她虽并非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主，但骨子里是爱干净的。

“王府资源短缺，再无其他闲置院落，王妃就暂且委屈几日，这是王妃这个月的饷银，一共五两银子，皇上不剥资金，还请王妃省着些。”

李福跛着脚送来了一个锦袋，眼底尽是嘲讽，伏羲知晓这王府里的人皆看不起她，可这有何妨？只要能活下去，无论别人怎么说她都浑然不在意。

正如老妪所说，既来之则安之，在冷宫也是活，在这儿也是活，只是这儿比冷宫辛苦了些。

“多谢公公，天气寒冷劳烦公公跑一趟，温月将那南红玛瑙手串给了公公。”

她活在冷宫十七年，人情世故自然略知一二，李福是沈子卿跟前的大红人，将来她日子是否好过权掌握在李福手中。

温月很快将那南红玛瑙手串寻出赠与李福，他脸上立即浮现出欣喜之色，南红玛瑙不多得，自是珍贵异常，饶是李福这样见多识广的也忍不住移不开眼。

“这怎么好意思呢，王妃初来乍到奴才伺候王妃是应该的，多谢王妃。”

话虽如此，但李福手疾眼快接过了手串，好似是担心慢一步伏羲就会改变心意，毕竟没有人跟钱财过不去，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不是没有道理。

“伏羲到此处多日，多谢公公照顾有加，往后的日子还望公公关照一二，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公公不嫌弃就好。”

有钱能使鬼推磨不假，加上伏羲态度温和，得了便宜的李福自然笑逐颜开。

目送李福走后的伏羲暗自松了口气，沈子卿常年呆在军营，府中大多交由李福管理，只要打点好李福往后的日子便不会太难过。

果不其然，夜幕垂下时，李福让人送来了一只洗澡的木桶，虽然只是不起眼的小物什，但对伏羲而言正是恰到好处。

“婉儿……我的婉儿，我对不住你，都怪我没保护好你……”

灵位前，沈子卿低声呢喃，脚边摆满了酒坛子，双手将婉儿的牌位小心翼翼抱在怀中，宛如在轻抚心爱的姑娘。

这是遇见婉儿后他最为放肆的一次，婉儿在世时最讨厌他喝酒，因此他每次只是小酌半杯，绝不会像现在这样醉得不知天地是何物。

一连几日艰辛，今总算有自己的安身之所，沾到床榻的伏羲很快就昏昏欲睡，夜深人静之时，踹门的声音格外清晰，让她从梦中惊醒，一抬眼便对上那双猩红的眸子。

正如在冷宫初见一般，他也是双眸猩红，手持尖刀，今时不同往日的是他手中的尖刀换成了酒壶。

“你害死了婉儿还能睡得着？本王命令你每日你都要到祠堂给婉儿上香，无一例外！”

沈子卿犹如疯子般将酒壶摔碎在地上，溅出的液体落在伏羲手背上，一阵冰凉。

她只得缓慢下床收拾着满地的碎片，温月忙碌了这么多天现下已然睡了，她不愿打扰她。

“是，王爷醉了，先休息吧，之后我每天都会到祠堂上香。”

她的温良谦恭使他满心的气无从发泄，许是他真的累了，刚刚躺在床榻上即刻入睡。

是夜，那洁白的雪花再次飘下，破败的门窗被风吹得“嘎嘎”作响，她是个害怕黑暗的人，也正是如此她房中每晚都有烛火。

可黑暗与寒冷完全没有可比性，她宁愿在黑暗中温暖也不愿意在光明中寒冷。

看着熟睡的男人，她头疼欲裂只觉浑身发冷，背部的鞭伤更是火辣辣的痛令她几近昏厥。

一番思想斗争后她决定上床休息，毕竟这儿已然归她，沈子卿大半夜闯进别院还清扰了好睡眠，此番已然将一半床榻让之，已算是仁至义尽。

不知怎的，今年的雪格外大，天气也异常寒冷，可沈子卿如墨般的双眸睁开就只感觉到身侧有一团暖意洋洋的玩意儿。

一转头便瞧见伏羲熟睡的侧颜，他静静看着，发现她还挺好看的，但每每想到她是杀害婉儿凶手的女儿，他就恨不得啖汝之肉饮汝之血，他不是没有想过若她身世清白，他或许会爱上她。

“不要，求你了……”

旁边的人呢喃着，仔细一看她秀眉微蹙，面目略微有些狰狞，不知是不是梦到了什么可怕的场景。

他只是静静看着，不为所动，将她当成十恶不赦的坏人一般紧紧盯着。

不知为何他看着安静的她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但无论如何搜索记忆，都未找到她存在过的身影。

婉儿！是了，他的婉儿还尸骨未寒，他怎可与她人缠绵床榻。

无尽的恨意犹如波涛骇浪无边无际肆虐着他的心脏乃至整个胸腔，婉儿一人躺在冰冷漆黑的泥土里，而她怎可窝在温暖柔软的被褥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