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李叔叔一听眼睛立时亮了，说：“真的假的？你这么点个小玩意，还能记住这些？”

“瞧不起谁呀，爱信不信，好好练练吧，别到时候丢人。”

吴畏人畜无害的笑脸，就是那个年代最好的武器。

果然，李叔叔进到柜台里面，抓了一把胶皮糖揣到吴畏兜里，笑道：

“叔信，叔知道你记性好，到你武大爷那再打听打听，回来告诉叔，还有糖吃。”

“叔，你这是拿公家东西交人，是要犯错误的！”

吴畏故意这么说，好像不领情一样。

“小孩家家，你知道啥，这些东西都有损耗你懂不懂，再说了，两把糖，叔还请的起！”

“那行了，谢谢叔！”

“哎！别忘了帮叔打听！”

吴畏没回头，心里想，那就是你媳妇，还打听个什么劲呀！

“吱呀！”

吴畏推开粮店的双开门，嚯，这一大早上就排了这么多人，好事，今儿看来能多拣点面底子。

“乖儿子来啦！进屋去，有半碗饺子，肉馅的，吃饱了帮干妈干活！”

这个说话的女人叫安澜，是吴保国在第一小工队当队长时候做饭的。

粮店添人，他山下的大哥，用一张自行车票给办下来的。

对于自己怎么就成了干儿子，吴畏也不计较，反正有人对自己好总是好事，更何况老妈都不在乎。

“好嘞，我这命可真好，我都忘了饺子啥味，肉啥味了，那天我家老三问我妈肉啥味，把我妈都给弄哭了！”

吴畏这话刚说完，立即引来一片回应。

“知足吧，孩子，你们是没赶上挨饿那几年，像你这么大的，逃荒路上多了去了，能走出关的连一半都没有呀！”

“是啊！那年月现在想想，心里都堵得慌！”

“你们也真是的，孩子这么点，老拿你们挨饿那时候说事，孩子，别听他们胡咧咧！”

“我没事，你们继续说，就当爱国主义教育啦！嘿嘿嘿！”

吴畏边说边往安澜他们休息的小屋走去，嘴里都是要馋出来的口水。

“这孩子好玩，还挺能拽词，还爱国主义教育，哈哈！”

吴畏看着碗里的饺子，这明明是一碗啊，哎，干妈这是怕他不吃，故意说自己吃了呀！

查了查，十一个饺子，吴畏先找了一张大票子纸，把饺子倒里面包好。

再把留在碗里的两个饺子端起来，走了出来，拽了拽安澜的裤子。

正抬头从铁丝上拿下夹子的安澜一愣，低头说道：“儿子，这么快吃完了？”

“干妈，低头！”

安澜笑着低下头，看着吴畏往自己嘴里扔进来两个饺子，不由笑的更开心了。

“干妈，我帮你称面，油轱辘我够不着，嘿嘿！”

“哪个也不用你帮，干妈逗你呢！听话，去后院玩吧！”

安澜说完，哈腰从玉米面箱子里舀出一撮子面，倒进袋子，扔上秤盘。

吴畏也不说话，抬头看线杆上不停滑过的夹子，挠了挠头。

那时候的粮店，从开票到交款，再到称米面油，有一个回字形铁丝滑条。

三处地方的小票，就这么在夹子上，飞来飞去。

吴畏想帮着出主意结束这么繁琐的滑来滑去，想想又放弃了，这样也好，还能互相制约。

想到这，吴畏抬腿从后门出去，到了后院。

一粮库的大门开着，两个工人戴着蓝布大围裙，扣着蓝帽子在卸米。

看看保管员王大爷在，吴畏蹭了过去。

“呦，小二来啦，吃饺子没？你干妈知道你今天过来，特意给你包的，香吧！”

“吃了，真香，王大爷，有土大米没？”

吴畏咽了口唾沫，堆起了笑脸。

“有，我都扫一堆了，你拿个簸箕自己去筛吧！”

“谢谢王大爷，我这就去筛！”

吴畏猫腰拿起簸箕就跑进了一粮库，看到地上足有二十多斤土大米，吴畏心里乐开了花。

这要是花钱买，还不得三块钱呀！

吴畏边筛着大米，边在心里想。

粮店大米一毛四一斤，面一毛七，油八毛。

自己多来几趟，那就能多换点油，小三慢慢就能补回来了，以后这小子还要出国呢！

把大米筛好了，吴畏往面袋子里倒了一半，上面系个疙瘩，准备装白面底子。

把面袋子放回干妈休息的小屋，拿着簸箕里剩下的大米，找到了蹲在外面抽烟的王大爷。

“王大爷，米筛好了，这是给你的！”

“净扯淡，给我干啥，我天天在这，还用不着你孝顺，别说，你这小小年纪想的还挺多。长大肯定错不了，呵呵呵！”

吴畏把簸箕往地上一放，说：“王大爷，我干妈可说了，要不一人一半，要不都给你！”

王大爷把烟头在地上踩灭，拿起簸箕说：“行，行，行，我拿着，我不是寻思你们家哥几个都还小嘛，这......算了，不说了。”

王大爷拿着簸箕往一粮库走去，突然站住，回头说：

“对了，你上回来不是说想学掏裆嘛，那边那大永久，是我侄子的，去学吧，记得，注意安全！”

吴畏一听乐坏了，这新鲜玩意可不多，自己应该用不着学吧！

自行车这东西，一旦会骑了，一辈子都不会忘。

五分钟不到，吴畏就满院子飞了。

安澜跑出来说了两句，看吴畏骑得挺溜也就没说什么，进到店里忙活去了。

到了中午下班点，安澜拿过来十几个面袋子，还有炕笤帚。

领着吴畏进了小屋，慢慢扫了起来，看看能有三斤多面，吴畏有点意外。

“干妈，咋这么多呢！”

“看你来了，你王大爷特意没倒那么净呗！”

安澜伸手摸了摸吴畏的小脑瓜，笑着说道。

“那咋好意思啊！刚才王大爷还让我筛了十斤土大米呢！”

“我知道，你王大爷跟我说了，你还打着我的旗号硬让他收下另一半，对吧？”

吴畏挠了挠头，有点尴尬的笑了。

“好儿子，干妈没怨你，你做的对，人就应该这样，难得你这么小，还懂得知恩图报，干妈没白疼你！”

说完，想起了什么，突然瞪着眼睛说：“饺子你一个没吃，对吧？”

吴畏看干妈瞪眼，心里也有点怕，说：“干妈，你没看见我家老三那小脸，蜡黄蜡黄的，肚子里一点油水都没有，我想留着给他吃，你别生气呀！”

安澜意味深长的看了一会吴畏，说：“儿子，干妈也知道你做得对，可你才六岁，干妈是担心你这心眼太多了，长大可别学坏了。”

吴畏拉着安澜的手说：“干妈，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你儿子不是那种人！”

说实话，吴畏也开始给自己敲响了警钟，以后可得悠着点，自己毕竟才六岁，可不能表现的太成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