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事儿？”

李伍思忖两秒，旋即蹙眉道：

“韩叔，今儿这太阳该不是大西边出来的吧？”

“什么个情况？我记得你之前可是一直嫌弃我爷爷开的价高，不请我跟我爷爷的。”

“今儿是怎么个意思？咋想起来大放血了？”

老韩头讪笑着摆了摆手：

“嗐，这不都是做生意么？您是祖传的手艺，要价高正常……咱这就赚个养家糊口的温饱生意，能吃饱饭就不错了，哪儿请得起您跟李老爷子那样的大神，可这次不一样了，这次我接的可是陈庄有数的大户人家，他闺女出了意外，人在外地没了，而且死相难看，他们在当地找的那个殡仪馆里的入殓师技术一般，整了好几次都不行，死者家属干脆就把尸首带回了家，打算回家安排土葬。”

“我也是今天去他们那送棺材的时候，听主家提了两句，说那具尸首被接回来后，死者家里就变得怪怪的，听他们村里人说，应该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给盯上了……那死者家里人也怕夜长梦多，现在正高价找真正有道行的师傅，让他们家姑娘早点入土为安……”

“我以前跟李老爷子侃大山的时候，听他说过，你们家祖传就是干这个的，就连你也是打小就练，所以我就先应了主家，帮他问问你的意思，然后拿了信儿就赶紧回来找你了，你考虑下，死者家属可是说了，他不差钱，只要你能把事儿解决的让人满意，然后妥妥当当的安排他们家闺女下葬，直接就给你发两万辛苦费！”

“你从小就跟着李老爷子在这行混，虽然没亲自上阵，收过钱，可应该也知道，两万块钱收个尸，已经很多了！”

李伍沉默，他知道老韩头说的都是实话。

只是……

他虽然跟着爷爷画了很久的冥妆，也在殡仪馆实习了足足俩星期。

但真正给死人画冥妆，这绝对还是头一次。

要说一点儿都不忧虑，那绝对是吹牛逼。

见他有些犹豫。

老韩头眼神一转，给李伍鼓气道：

“小李啊，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不就担心你第一次给人家画冥妆，给人搞砸了么，要我说你压根就不用担心这个，这十里八乡的，哪个不知道你们家祖传就有这个给人做白事的本事？”

“你爷爷的名，那就是个活招牌，有他老人家打下来的名声在，你还怕别人不信你？再说了，白事这东西，你家可是专家，那还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就算有人挑刺，可只要你亮出你是李老爷子亲孙子的身份，还有谁特么的敢动你？”

“而且，我跟你说，你别看这次的事他比较麻烦，但也绝对是你出名的机会，等你通过这单证明自己，以后你还用发愁没单？到时候，就怕你一个人忙都忙不过来。”

老韩头不愧是这么多年走南闯北的老油子，一嘴见人下菜的话术可谓玩的出神入化。

李伍思忖片刻，也就觉得老韩头说的很有道理。

自己是爷爷的亲孙子，更是他老人家的唯一高徒，自然就是画魂师当下唯一的代言人。

这种情况，其实根本就容不得他退缩。

如此想了两秒，李伍深吸口气，缓缓道：

“活儿我可以接，但有一点儿，两万的辛苦费，我一个人拿。”

“至于你的中介费，你自己找苦主谈。”

闻言，老韩头怔了片刻后，还是点头答应：

“行。”

“两万块钱的辛苦费，全是你的，我一分不拿。”

老韩头说完拍拍李伍肩膀：

“那这事就这么定，我回去给雇主通个信儿……明天上午六点我来接你去陈庄，你别误了。”

他说罢扭头就走，根本不给李伍反应的机会。

望着老韩头的背影。

李伍挑了挑眉头。

说实话，他总觉得明天的那个白事有点儿不对劲，可除了开的价高的离谱外，他又始终说不出个一二来，好在，他一向是那种既来之则安之的性子，既然想不出来个所以然，当下也就不再胡思乱想，只等明天到了现场再说。

这般想着，他也不再浪费时间，转身就开始收拾明天可能用到的水粉，画笔，尸布……

都是明天可能用得上的玩意儿。

……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时间刚过六点半，还沉浸在梦乡的李伍就被老韩头催魂似的敲门声从床上拽了起来。

这倒不是说老陈头积极。

而是因为，陈庄位于邯城最南部的乡下。

毗邻当初魏晋南北朝时期北魏皇室合葬群天子冢。

李伍跟老韩头从邯城出发赶过去要足足一个半小时。

眼下出发，赶到陈庄做白事的地方，起码也得上午八点。

好在一切顺利。

约莫七点四十的时候，李伍搭着老韩头的车就赶到了陈庄路口。

刚进村口。

李伍就听见此起彼伏的哭声正源源不断的从不远处的道口传来，抬头看去，也就看见一个布置装潢相当精致的灵棚毫不避讳的摆放在道口正中。

见此情景，李伍脚步一顿，扭头看向身旁的老韩头，低声问道：

“韩叔，你不是说死者是个遭横祸的姑娘么？”

“一个姑娘家，怎么会有这么些过来哭丧的人？”

老韩头看看左右，压低声音道：

“那哪儿是哭丧的，那就是来挣钱的。”

“雇主家里为了面子自己苦钱请人过来哭的，一天两百。”

“这是农村新兴的行当，不少有钱的大户为了白事办的好看点，都这么干。”

见老韩头说的肯定，李伍也不好多问，只好跟着他继续朝灵棚走去。

彼时已是初秋，处暑都已经过了四五天，可空气里依旧残留着夏日的炙热。

才走几步。

李伍就闻到了空气中间传来的阵阵尸臭。

虽然如此天气，尸体因为停放缘故不可避免的会发出些恶臭。

可此刻这股臭气却还是让李伍忍不住停下脚步，蹙眉看向老韩头：

“韩叔，灵堂里面的死者什么情况？”

“就这尸体的腐烂程度，那绝不是死了一两天就能形成的，光是闻味道，怎么也得五六天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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