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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扮老虎吃猪

林相哑然。

世人皆知林相深情，一生只为一人，哪怕先夫人不在了，续弦的也是先夫人的远房表妹，这表妹对先夫人留下的孩子极好，生的又与先夫人几分相似，故而续弦。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印象里那温婉的女子，她的脸早已经变的模糊，从他的生活里淡了出去。

林姝噙着泪，楚楚动人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心疼心软。她的心底泛起一阵凉意，直凉到了心底，父亲的迟疑她怎么会没有看见。

世事无常。

林姝拿出手帕拭泪，哽咽道：“您不妨就看看，大夫人也是我表姨，我们俩是否有几分相似？”

见林相望向林夫人，眉宇间似有松动，林瑜见势不妙，立刻出声道：“姐姐，一个人在一个地方生活久了，容貌会跟着周遭的人越来越像的。姐姐，我不怪你抢了属于我的生活，也理解你不相信，我方才也是... ...又惊又喜。我什么都可以不去计较，只盼你... ...不要和我抢我的祖母和爹爹！”

林瑜说得动容，竟然还哭了起来。

老夫人一看，更是心疼，将她搂至跟前来，柔声哄道：“我的好孙女儿，不哭不哭，是你的就是你的，别人抢是抢不走的，祖母在，你什么也不用怕。”

林相望着林夫人与林姝，侧脸上找到了两分相似，心里又开始了痛苦的挣扎。

终于，沉吟片刻，权衡之下，林相开了口：“姝儿在林家十五年了，十五年的情意总归是在的，我林相府也不差这一口粮，不若就一同养着了。”

林瑜一听，脸上还挂着眼泪呢，就开心的笑了起来：“太好啦，这样我和姐姐都有祖母和爹爹了，姐姐作为养女，我也会将姐姐当亲姐姐对待的。”

向来与林姝作对的二小姐林娇在一旁差点笑出了声，幸灾乐祸道：“养了十五年的大小姐，竟然变成了养女？”

原本还抱有一丝希冀，此刻却是荡然无存。

对付这些人，扮猪吃老虎是不行的。

林姝垂着头，一点点抹去眼角的泪痕，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却像是换了个人一般。方才那柔柔弱弱、怯怯生生的林姝，顷刻变成气场强大、王者姿态的模样。

娇软小白兔变成了披着羊皮的狼。

她的唇角一勾，看向林娇，眼神里的轻蔑毫不掩饰，头微微昂起，“我林姝生来高贵，是正儿八经林相府的大小姐，你母亲当年在父亲身边的时候，连个妾室都算不上，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嘲讽我。”

林娇向来被林姝压一头，很是不服气，一直偷偷摸摸给林姝使小绊子，此番看林姝变养女了，本想好好出一口气，却不想吃了个瘪，一时噎住，竟说不出话来。

林姝的目光扫至老夫人身边愣着的林瑜，林姝嗤笑出声，“父亲和祖母老糊涂了不成，什么阿猫阿狗的，拿了个不知捡的还是偷的金锁就能进林府来认亲？若这件事传出去，以后人人效仿，您威名一世还要不要了？”

林相本着对亡妻的愧疚，对林姝这番放肆的言论加以忍耐，却在听到那句“偷来还是捡来的金锁”的时候，眼眸骤然深邃了起来。

他忽然看向大厅之中，逆着光背脊站的笔直的女儿，举手投足间贵气十足，脸上透着几分桀骜，几分看破一切的嘲讽。

那胜券在握、目中无人的样子… …像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老夫人本就不喜林姝的做派，见她今日如此胆大妄为，火气“腾”的一下窜的老高。拄着拐杖就要起来，哆嗦着手骂道：“你这没心没肝的畜生！忘恩负义的东西，林家白养了你这十几年了！”

林瑜赶紧轻拍她的后背，抚顺她的气，然后好言好语劝道：“祖母，祖母不要动气，小心身子，有什么事孙女给你代劳。”

老夫人的权杖往地上狠狠的一跺，眼风扫向一旁敢怒不敢言的林娇，“娇娇，给我打！”

林娇得了老夫人的命令，顿时士气大振，喜笑颜开道：“哎！孙女这就替祖母出气!”

下人们惯会趋炎附势、踩低捧高的，很快就拿来了家法的长鞭。

这根鞭子足足有三根手指粗，一鞭下去，就得皮开肉绽，林相所处皆是女儿，这么多年也从未用过。

林相甩开林夫人拦自己的手，及时出声道：“不可！”

老夫人见儿子竟然当众忤逆自己，惊的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地问道：“你要违抗为娘的命令？你的孝道何在？”

林相沉着脸，坚定说道：“姝儿何以担得起家法，这噬骨鞭，非忤逆不用，非大错不用，敢问母亲，姝儿何错之有？”

“以下犯上，目无尊卑就是忤逆！”老夫人说得情绪激昂，竟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语气生硬而又悲愤，“我问你，你今日是不是一定要为了这畜生忤逆我？”

林相对着老夫人深深鞠了一躬，“若母亲仍然觉得姝儿是忤逆... ...”顿了顿，林相抬起头来，缓缓走到林姝身前，将她挡在身后，目光坚定道：“方才母亲也说了，儿子这是在忤逆，不若将儿子一同打了。”

林姝蹙着眉，亦是微微一惊，看向身前这个高大挺拔的男人，心中五味杂陈。

老夫人震惊片刻，气极反笑，“好，好！真是我的好儿子！”

说着，话锋一转，横了林姝一眼，对林娇使了个眼色，“还不给我打！”

林姝的武功是林浔手把手教出来的，他怕自己不在京都的时候，妹妹这性子出去惹祸给人欺负了，便生拉硬拽的拖着林姝学了好久。

正因如此，林娇举起长鞭狠狠落下的一刻，林姝的反应比林相还快一步，一个侧身躲过了长鞭，然后闪至林娇的身后，飞起就是一脚。

林娇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像抛物线一样飞出大厅。

红豆看呆了。

原以为在未央宫踢公主那一脚已经够狠了，此刻一看，方知大小姐当时根本没怎么使力。

林夫人“刷”的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心疼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忙跑出去推开林娇身边的下人，亲手扶起了女儿。

旋即发出猪嚎一般的声音，“我的娇娇儿啊，好大一个包在脑袋上，出了事可怎么办啊！”

老夫人一听，登时让桂嬷嬷和林瑜扶着自己出去看看。

跨过门槛就看见林夫人抱着“昏迷不醒、不省人事”的林娇，林娇的额头上倒是红红的，却没什么包，只那双手撑地缓冲的时候，擦破了皮儿。

这种戏俩儿，早在林瑜就用了很多次了。

林姝不慌不忙的端起梨花木桌上的茶盏，随着众人走了出去。

老夫人看她过来，一拐杖就要打到她身上来。林姝想躲的，可是想着自己一躲，老夫人手中失了力道，恐会摔下去，若林瑜和桂嬷嬷没及时扶住，这么大把年纪怕是... ...

林姝睁眼看着那拐杖朝自己打来。

一棍下去，打在林姝的大腿处，打得林姝一个踉跄。

这力道，是用了十足十的。

丝毫不会顾忌万一打断了腿怎么办，丝毫不像是一个祖母会对孙女儿做出的事儿。

从小到大的往事忽然一一浮在眼前，林姝发觉，原来祖母对自己的不喜欢，是一直就有的，从来都不是林瑜来了之后才这样的。

加上刚才的噬骨鞭... ...

林姝忍着痛，对犹自不解气的老夫人问道：“我心中一直有个疑问，你为何不喜欢我？”

像是被戳中了心事一般，老夫人的面色微变，旋即恢复自然，“老身只对自己的孙女儿好。”

“不对，”林姝盯着她的眼睛，似乎想从她眼里找到答案一般，“我想起了很多事，你好像从我出生就不喜欢我，不然，你亲手带大的我，我只被抱去了灵山寺几日，回来怎么会连我的模样都记不得？我不是你带大的，我是母亲身边的扶苏姐姐带大的，扶苏姐姐还不知道被你变卖到哪里去了。”

卖了母亲身边的丫鬟，不待见自己... ...

望着老夫人微微发抖的手，林姝灵光一闪，脱口而出，“你不喜欢的，是我娘，所以才会不待见我。”

再看向一旁的林瑜，林姝忽然释然一笑，“怪不得，我一直想不通，王珍这么拙劣的伎俩儿，为什么你们都会接纳她。祖母，因为你不喜欢我娘，不喜欢我，所以哪怕这个外人不是亲生的孙女儿，她只要给足你要的东西，能把我赶出林相府，你都乐得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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