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青忏蹦蹦跳跳地上了山，转眼就把在山下遇到的事情抛诸脑后。

“青忏，洛长老允你下山啦？”就在半途，一个身着道袍的中年老伯看见了洛青忏，笑着打趣道。

洛青忏看到他，顿时吓了一跳。

连忙比出嘘的手势。

“苏伯，这事你可千万别往外说，我跟我爹说我闭关修炼了！”洛青忏的表情如此慌张，使得她的脸也涨的通红。

被称为苏伯的中年人哈哈一笑，没说什么。

这小丫头，真以为归元境巅峰的修元者是白痴呢，若是连洛青忏在不在山上都不知道，那她爹也没必要当这个长老了。

接着苏伯又说了一句：“你呀，玩心太重，你天资上佳，若是能多费些心神在修炼上，突破到归元境都不是问题。”

洛青忏嘟起红唇，娇嗔道：“苏伯，你就知道笑话我，我才刚刚混元境呢，突破到归元境还不知道要到何时。”

说完她双手背在后边，踢起脚下的石子。

“苏伯可没笑话你，你少点玩心，不会比王乐道那小子差！”苏伯依然保持着笑容。

听到苏伯的话，洛青忏刚刚冷却下来的脸却再次红了。

“苏伯你……提他干嘛。”洛青忏眼神闪躲，有些羞怯。

苏伯再次哈哈大笑起来，道：“哟，我们的青忏小仙女害羞了？之前不还一口一个王哥哥地叫着的吗？你之前还说，长大了，要给他当……”

“苏伯！”洛青忏都快红到耳根子了，连忙打断了他。

“好好好不说了。”苏伯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但看到洛青忏脸都红得像猴屁股了，便也不再打趣，及时住嘴。

姑娘大了，还是会害羞的嘛！

理解理解！

但是他看向洛青忏的眼神中，还是包含了一种不可言明的味道。

洛青忏松了口气，刚刚准备抬头，便看到了苏伯那充满含义的眼神，顿时有些恼火，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苏伯看到洛青忏这番摸样，咳嗽一声，正色道：“你快上山去吧，你苏伯我还有事要办，就此别过！”

洛青忏哼了一声，都不告别，径直上山。

苏伯有些无奈，摇摇头。

这丫头。

……

长老殿。

以暗红色为基调的殿内装饰并不奢华，倒是十分雅致，所有的物品摆放得一丝不苟，看起来干净整洁，又有种严肃的氛围，让人下意识有些拘束。

“青忏，闭关修炼得如何？”一个男子身着青袍，身杆挺直，他的声音犹如洪钟，正大光明，响彻整个大殿。

他双目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少女，直鼻方口，神采奕奕，不怒自威。

少女下意识转移视线，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男子的语气听起来并不像是问询，倒像是在质问。

所以少女不吭声。

那男子也没再说话，一时间，大殿里安静得吓人。

良久，男子才叹了口气。

洛青忏下意识地朝男子看去，捕捉到了男子脸上的无奈表情。接着飞快地又移开了视线，她有经验，这时候，只要装傻就够了。

“你王师兄明天就去北千门了，你有时间去送送他。”男子沉吟了一会，淡淡地道。

洛青忏不敢置信地看向男子。

“怎么会，你们之前没告诉过我！”洛青忏的语气里充满了恼火与争议，还有不加掩饰的疑惑。

换言之，她不相信这是真的。

但是面前的男子是他父亲，她知道他的为人，不苟言笑，刚正不阿，中正严苛，一言九鼎。

他是不会开玩笑的。

但是，洛青忏宁愿相信她父亲突然转性，宁愿相信他说的话是个玩笑，宁愿相信自己听错了。

男子没有直视洛青忏的眼睛，也没有吭声。

洛青忏眼睛有些茫然，脸色十分难看，这条消息她不知道是否是真的，但是即便是这个可能也让洛青忏并不好受。

好一会儿，她才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真的。

王乐道那么优秀，她早已有所猜测，只是一直骗自己不会这样，加之从没有人对自己说过这件事，她也以为他不会离开。

“不，这是假的！”

男子依旧没有吭声。

“爹，让他别去好不好，他会听您的的？”

男子继续沉默。

“或者，我去劝他，让他别走。”

到了这时候，洛青忏的眼睛都开始变得朦胧。眼神里充斥着难受和后悔。

“够了。”男子对洛青忏吼道，近乎呵斥。

“你自己不修炼，浪费天资，自断前程也就罢了，你还要让你王师兄也跟着你一样吗？”男子看起来着实有些愤怒。

“洛青忏，你不要太自私了！”

男子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面上有着愤怒的神色。

洛青忏被吼的有些呆滞，泪花在眼中泛起，她不再说话，继而转身跑出了大殿。

男子没有阻拦，等洛青忏出去之后，他才无奈地叹息一声。

他不想呵斥自己的女儿，但是他也并不想王乐道因为洛青忏的原因前程受阻，他也想惯着她，但是身份不允许，或者说，他本身的性格决定了，他宁愿自己的女儿恨自己，也不会愿意因为自己的一己私心断人前路。

他又何尝不心疼？

那可是他的亲生骨肉。

但是他不得不如此，或许，这也是一种悲哀。

若是换作千年前的殷山宗，也不用将自己门内的优秀弟子往外边送。也不用让自己的女儿受这种委屈。

……

夜。

明月如钩。

洛青忏跑到宗门后山，蹲下身子，抱起膝盖，大哭起来。

“这不是我们殷山宗的小仙女吗？受什么委屈了？跟哥说说看。”

一道身影缓缓向洛青忏走来。

他说的话语稀松平常，可声音中也有淡淡的难过，像是故作轻松。

洛青忏的哭声戛然而止，看向走来的男人。

男人面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头上戴冠，长相并不算帅气，身高也并不高，但是他的眼神中，却有着说不尽的温柔。

他没有看洛青忏，而是抬起头看着头顶的明月。

走到洛青忏的身旁，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洛青忏又忍不住了，再次哭了起来，哭声中满是难过与委屈。

但是她没有开口，她不敢挽留，不敢那么自私。

“傻丫头，别哭啊。”

你一哭，我心都碎了。

这是他没有说出来的。

洛青忏不管他，继续哭着，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和难过全部宣泄出来。

这男子就是王乐道。

王乐道，出身贫寒，却是殷山宗数百年来最为了不起的天才，十五岁修元，十八岁就归元！

因为殷山宗曾经十分强悍，与北千门更是十分要好，殷山宗落寞后，每三年北千门会对殷山宗开放两个名额，可以前去进修。

王乐道，理所当然地包揽了其中一个名额。

王乐道是大长老的弟子，而大长老便是洛青忏的父亲，王乐道几乎是看着她长大的，王乐道对于这个伶俐可爱的“妹妹”自然也是宠爱有加。

之前，谁都没有跟洛青忏说这件事，这些时日，王乐道忙于修炼，也没搭理洛青忏，或许，也是害怕面对她。

洛青忏小时候和王乐道极为要好，但是长大了以后，却又常常觉得自己对于王乐道有一种特别的情愫。

内心异样，最近更是避着王乐道。

但现在，之前所有的躲避都变成了现在的懊悔与伤心。

王乐道轻叹一声，蹲了下来，蹲在洛青忏的身边。

洛青忏把小脑袋埋在膝盖里，不看他。

哭声慢慢变成了抽噎。

“青忏，你是在怪我吗？”王乐道轻柔道。

洛青忏就像没听见一样，没吭声。

“也罢，青忏，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王乐道视线从洛青忏的脸转向明月，他内心又何尝轻松？

但是，他又不能放弃变强。

在这个什么都善变的世间，只有实力才是永恒的真理，拳头硬，就是道理。他想变强，是希望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

至于洛青忏……

他心中肯定也有情感，是亲情，还是爱意……他现在并不清楚，也不想分辨，因为现在不是时候，他自认还没那个资格。

其实他内心在亲情和喜欢中难以抉择的时候，他就肯定不是一般的兄妹之情了。

“王哥哥，不要走好不好？”洛青忏突然抬起脑袋，看着王乐道，说了这么一句。

王乐道看着洛青忏的脸庞哭的梨花带雨，陡然无言，他无法给出答复，只能伸出手，拭去了洛青忏脸颊上的泪滴。

洛青忏盯着王乐道，王乐道却是没有看他。

他垂下眼睛。

“你看月亮。”王乐道突然抬头，指着天上的月亮，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洛青忏循着他的手望去。

月亮残缺。

却又明亮无比。

洒下无边的温柔，或者冷寂。

王乐道勾起嘴角，笑了。

“世界上的所有事物，都不完美，包括这顶上明月，有时晴来有时缺。但无论如何变化，它都有变回圆满的一天。”

王乐道的语速很慢，像是在吟诵歌谣。

“所以，我会在北千门等你。”

王乐道突然看向洛青忏的眼睛，目光里涌现说不尽的温柔。

洛青忏不再抽噎，眼睛里透着怀疑。

“那。”

“拉钩。”

洛青忏的语气里充满俏皮。

“嗯。”

“拉钩。”

王乐道声音很轻，声带颤动着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