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抒胸中之臆，涂玉忍不住脸上的笑意。

“哈哈哈哈哈～”

他放纵的大笑，到今天为止，他终于把一年的郁气完全释放。

从今天开始，他就是不一样的人了。

但是现在，他需要把推车推上来，然后扔下去，他不想再把那不知道装过多少尸体的推车留下。

没有尸体的推车很轻，他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就把推车推到悬崖边上。

推车和那具尸体一样，撞击着崖壁然后又弹到浪花之中。

今晚涂玉不准备回去了，他打算在这里看初阳升起。

托左月山的福，他就算大白天掏出钥匙光明正大的走进左月山的房子，也不会有人觉得不妥，他们本就是“父子”。

明月不曾想过落下，就算东方既白，它依旧在西方高悬。

涂玉躺在悬崖边上，浪潮一刻也不曾停歇，他抬头看头顶的星空，他又看向远方的港口，那里已经开始有人活动，远处的大海依旧闪着神秘的银光。

一时间，宛如隔世。

“至少头顶的星空是一样的。”

少年自言自语道：“起码我们拥有同一片星空，同一片大海。”

“再见了我的故乡……”

海平面跳动着金色的光芒。

他很确信太阳还没有升起，而且金色光芒星星点点的在海上跳跃。

他害怕自己看错了，又回过头去，背后静谧的树丛和灌木，上面也有星星点点的金色。

这是怎么回事？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刚才，他真正接受这个世界的时候，他的大脑，他的灵魂与精神，仿佛有什么东西对他打开了。

他接纳了这天地，这天地也突然接纳他了。

他感觉身体已经疲惫，但是精神却无比活跃，闭上眼睛，能清晰的感觉到身后灌木下蜷缩着的虫子，能感受到悬崖下方跃动的浪花。

这是？

这些影子逐渐淡化，空气中只留下点点金色荧光，它们调皮的四处跳动。

涂玉注意到它们，它们也注意到涂玉。

它们好奇的看着涂玉，围着涂玉转着圈，时不时有一两点落到涂玉身体，然后完全融入进去。

“呼！”

他突然喘气，好似惊动了这些光的精灵，然后他睁开眼，一切如常，银色的大海依旧神秘。

只是自己似乎累了，而自己的身体，浑身上下所有的细胞都在告诉他一件事，它们还要那金色的光。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强，虽然很微弱，但是清晰，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知道自己发现了这个世界的秘密，尽管还不知道怎么称呼。

远处的大海上好像又行驶过那艘船，涂玉半年前见过的发着光分开雨幕的船。

他身上原本渗透出血液的伤口也开始结痂，麻痒的感觉让他欣喜，那是血肉长出来的感觉。

他再看向身后的贫民窟，矮旧破烂的房屋，崎岖不平的街道，屋顶的茅草已经透着腐烂的气味。

灯火从狭小的窗口透出，一直延续到远方的港口。

月光下翻涌的银白色大海，此时正在被金色侵染，金色光芒的尽头，是海平面慢慢升起金色的太阳。

新的一天来了，新的世界已经到来。

……

涂玉累了，他想回去了。

回去翻出左月山还未用过的崭新被褥，那是他出来前就看到的，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

然后醒来把左月山厨房的小米拿出来，煮上一碗小米粥，再烤上一整只烧鸡，舒舒服服的过完明天一整天。

回去的步伐都轻快许多，灌木中的虫子醒来，看着东边的初阳，确定短时间不会下雨之后，又开始奏响清晨的第一首交响曲。

回来的时间只有去时的三分之一，天色已经大亮，贫民窟的人们已经开始往港头走去。

以往涂玉也是其中一员。

涂玉拿出左月山的钥匙，在旁人羡慕的目光中打开了左月山的房门。

“这兔崽子真是运气好。”有渔民不逞道。

“说什么呢，你不怕左老大打死你？”

“有本事你也当他儿子啊，现在兔崽子可不是你能叫的了。”

“妈的，左老大要收我，我给他当儿子也不是不行。”

“哈哈，你可别妄想了，你看你那样子看着比左老大都老了。”

“呸，你他妈比我还看起来还老。”

“我本来就比你大。”

……

涂玉没有理会他们，他现在很累。

他把左月山的崭新被褥拿出来，铺到床上，用手试了试，很软很舒服。

他又去厨房拿出左月山珍藏的绿豆，得先用水泡一泡，等会儿才能用来煮粥。

这一觉他睡得很舒服，明明刚杀了一个人，现在还躺在那个人的床上，他却一觉睡到了下午。

窗户和门被他封得严严实实，为的就是不让有人来打扰他的睡眠。

他伸了个懒腰，伤口已经完全愈合，精神良好，思维更加活跃，来到这个世界一年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候了。

他赤脚有些柔软的地毯上，他要去厨房，绿豆该泡好了，现在需要好好吃一顿饭。

走出卧室，这完全是个家的感觉，炉火烧着，上面的锅噗呲噗呲的叫着，锅里传出绿豆和小米的混合香味。

餐桌上放着一叠炒好的青菜，油脂的香味配合着青菜的清香，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但是涂玉此时却冷汗直流。

若是这一切都是他做的，那他会很开心的享受美食，可是，他才刚醒来。

餐桌旁边是一个男人，背对着涂玉，应该是一个中年男人。

他正专心的看着炉火上的绿豆小米粥。

涂玉慢慢后退，他的匕首被他放在了床边，他现在要去拿过来。

那个男人是左月山？不对，不可能，左月山明明已经死了，自己亲手推下的悬崖。

那么这人到底是谁，他能轻易的进来，是不是意味着他也能轻易的杀死自己，或者，昨天自己所做的一切，都被他看在眼里。

“噗通！”

涂玉不小心碰到了身后的桌子，上面的装饰品落到地上。

糟了！

那个中年男子听到背后的动静，回过头来，对着涂玉笑着说道：“醒了啊，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