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南州猜想的没错，万振安不正常，还不是一般的。

除了肖远，其他人都在铺位上趴着，目光追随他一直到万振安那。

肖远一脸淡定，用手扫了几下身侧的床单，坐上去后，问道:“你怎么了？”

万振安转头，面无表情地说:“你有？”

在仓舍扫视一圈后，肖远又回过头看他:“你说乌梅？”语气中带着意想不到，一个男人竟会对这东西情有独钟。

万振安机械地点头，祝南州觉得这行为举止太失常了，**来的时候像个疯子，平静了又像个孩子。

肖远没法劝，这大清早的哪里去找乌梅，解决不了他的需求，起身要走。

就在这时，万振安伸出手臂勒住了肖远。

脚下没稳住，肖远随着他的拉扯趔趄了几步。头却卡在万振安的臂弯丝毫未动，面目被挤到变形，嘴都张不开，潜意识下的手臂胡乱挥着。

收到指示的跟班们迅速从床上爬起，冲到万振安面前。

A指着他嚷道:“一大早的，你发什么疯？”

此话一出，肖远急忙摆手让A闭嘴。毕竟，万振安稍微用力就够他受的。谁会在这种时候反复刺激一个头脑不正常的疯子呢？

祝南州自始至终都靠在床边观望，在事态还可控的阶段，他不会贸然出手。扭头看了眼窗外，估摸着狱警差不多要过来开仓舍的门了。

突然，万振安从枕头下面拿出一个明晃晃的东西，抵在肖远的脖子上。

“卧槽！”A发出声音，本能地向后退了几步，撞到身旁的B，两人面面相觑。

在监狱说脏话是要被罚的，这种稀松平常的吐槽在这一刻尤为罕见，却也反映出态势并非大家所想的那么简单。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清晨的光线照进来，大家这才看清万振安手里拿着的是一把勺子。勺头被他的手掌包住，勺把儿正戳在肖远的脖颈处。

“我要吃乌梅！我要吃乌梅……”

最可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万振安的敏感神经被激活，他开始重复不断地输出着自己的需求。

要尽快让肖远脱离他的控制，祝南州很清楚，如果继续拖延下去，肖远很可能会被万振安伤害，而万振安也将因此加刑老死狱中。

“万振安！”祝南州大喝一声，抬脚朝他们的方向走近。

碎碎念的万振安被突如其来的呼喊惊到，嘴巴停下来。透过他的眼睛，祝南州看到隐藏在歇斯底里暴躁背后如一潭死水的平静。

常人难以理解这种感受，可祝南州感知到了。也可能，因为对万振安的事情有所耳闻，所以，才比其他人更淡定些。

祝南州目不斜视地盯着万振安，开口道:“现在你的样子是你女儿喜欢的吗？”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随着他的这句话聚焦到万振安身上， 他女儿？怎么了？

万振安眼神突然变得暗淡，之前的暴戾之气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消沉与落寞。

他在思考祝南州抛过去的问题。

眼尖的祝南州发现他的松懈，急忙向肖远递眼色，对方立刻捕捉到他的提示，做着随时逃脱的准备。

万振安陷入沉默，他此时在祝南州眼里是一个无奈的父亲，再联系他的犯罪过程，祝南州眼中变成了复杂、同情，甚至是怜悯。

“宽容和善良被利用的可怜人啊！”

祝南州发出感慨，半个身子靠在床铺栏杆上，架势看起来多少有些不正式。

对面的肖远紧盯着他，神情与一旁的万振安形成鲜明对比。焦急不安地努着嘴提醒，想表达的无非就是赶紧行动吧！别煽情了！

祝南州回看过去，目光越过他跳到万振安脸上，看到的只有难受两个字。

人在被戳到痛点的时候，才会清醒。假装睡着不是本意，刻意回避才是中心思想。

万振安眉头皱起，棱角分明的脸部线条牵扯出一丝痛苦神情，思绪在祝南州的提示下回到半年前……

他在搬家公司打工，女儿高考结束后代替妻子给他送午饭。色胆包天的老板将放了迷药的饮料递给她，将她锁在杂物间**了。事隔多日万振安才从萎靡不振的女儿口中问出实情，他去找老板理论，吃了闭门羹不说还遭了毒打。老板踩着他的脸恶狠狠地骂了一句“你个老东西还敢找上门儿来，过去的事了，你还有证据吗？”

小人物都是苟活着，夫妻俩的人生经验只能教育女儿忘记这不光彩的一幕，上了大学就好了。

只可惜，人生的福祸向来不从人心。忍耐并没有帮助他们度过黑暗，而是将女儿再一次拽入深渊。老板为了满足**，威胁他们一家如不配合，一定毁了女孩儿的名声。

然而这一回，女儿不等父亲陷入两难就自行做了了断。只身跳入南湖，被捞起时的巨人观让万振安当场失控。他冲进公司，乱刀砍死了老板……

“不要提我女儿，不要！”万振安呼喊着，仿佛足够大声可以让心愿达成，脸憋的通红。

“钢啷钢啷……”仓舍大门在他咆哮之后打开，狱警见屋内景象，立刻用对讲机呼叫。

半分钟左右，监狱警报拉响，走廊里响起大量的急促的皮鞋声……

万振安一时分神，手里的勺子随他转头从肖远的皮肤上脱离。祝南州屏住呼吸注视着，紧要关头一脚踹在了万振安腰间。

祝南州那一下也是用了大力的，万振安向后倒退了好几步，撞到窗沿才停住。他瞪着祝南州，眼睛红得像要吃人。

而肖远在他后退时，飞快转身从他的胳膊下逃出来。跟连滚带爬差不多，平日里容光焕发的面目在被跟班搀扶住后仍然白的和纸张一个颜色。

“万振安，你要干什么？想罪加一等？”狱警王伟华责令道。

他是这个仓舍的直管狱警，二十出头，人不错，长得也不错。

见到肖远脱离危险，祝南州终于松了口气。

“哥们儿，我送你一个礼物吧！”万振安对近在咫尺的祝南州说着。

还未等祝南州反应，万振安将手里那把勺子**了他的胸膛。

“噗”，原来身体在受伤时是有声音的。像一个灌了水的气球，被扎一下，它就会失去原有的平衡。

祝南州感觉到胸口被撕裂的钻心的疼。仿佛从来没有这么疼过，一下轰到头顶似的，视线也变得模糊不清。

他有些支撑不住，手还悬在半空寻摸，一下就栽倒在万振安脚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