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话里没有半点不实的成分，除了不识字这件事祝南州疏忽大意忘了过问，其余他都认同。

只是，这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太巧合了，严丝合缝得让人挑不出毛病。

法官公事公办地继续下面的环节，沈青作为证人如实交代情况，却因太过激动数次晕倒，被扶到后面休息去了。

在那之后，祝南州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淡漠地看向旁听席，找到哭得跟泪人儿一样的林雨夕，对视几秒后便不再抬头，他明白，自己这辈子毁了，他们的爱情完了。

虽无证据证明是蓄意谋害，但确实是他将王嘉树打倒导致对方腹部受伤。术后喂水是引起死亡的诱因，可受伤才是主因，且护工属无心之失，免予刑事责任。

“你们可以对她提起民事赔偿！”判决之后，代理律师向祝南州建议。

“我妈怎么说？”毕竟她现在是受害人唯一可以提要求的家属，祝南州认为应当以她的意见为准。

代理律师回他：“你妈说听你的！”

对于这个答复，祝南州自顾自地笑起来，面容惆怅：“还是算了吧！我雇的她，而且她也不是有意的！”

他决定放弃这部分赔偿，在他看来合理，但不合情。况且，自己已经落得这个下场，就让这件事到此为止吧！

“好吧！那我就先走一步！”代理律师头一次露出笑容，黑瘦的脸上一口白牙格外显眼。

他为祝南州争取到十年的刑期，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祝南州坐在回看守所的押解车里，看远处林立的高楼、路边成排的杨树和人们脚边疯狂生长的小草……

他很清楚，自己正在和它们渐行渐远。

在看守所三个多月，祝南州已经习惯这里一日三餐的白粥、白饭加蔬菜。

进来时一米八一百五十斤的标准身材瘦了一大圈儿，脸颊的肉都缩进去了。

“听说正式服刑的日子要比这好很多，不论是吃喝还是劳动休息。”花臂男知道他马上要走，过来聊几句。

祝南州淡淡地回他：“服刑都是长日子，要还跟这儿一样，哪还有盼头呢？”

“说的也是！”对方赞同道，拍了拍他的肩，便默默走开了。几个月交往下来，他发现祝南州话极少，便也不强求，说完自己想说的就走，从不多停留。

这是祝南州在看守所认识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守友”，进来之后，他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甚至不曾记下对方的名字。事到如今分别之际，竟然有丝伤感。

几日后的一个阴雨天，祝南州被送到距离H城二百多公里的南湖监狱，从此开始为期十年的刑期。

然而，花臂男只知大概，不知细节。

服刑确实比在看守所要舒坦些，但前提是经过入监队之后，祝南州判了十年，按规定要在那里呆两个月。

这两个月对他来说，有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成了他梦魇似的困扰。

“报告！”不爱讲话的祝南州，第一次硬着头皮找狱警求助是他入狱的第三天。

同期的新犯集中在一个大教室里学习监规三十八条，就是监狱的规矩，什么能干、什么不能干。

刚从他身边走过去的狱警听到有人打报告，转身拐回来，打量一番，道：“什么事？”

祝南州死要面子，支支吾吾半天，硬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狱警估计猜了个八九不离十，面部轻笑了下，恢复严肃后告诉他：“有事就说！”

祝南州两眼一闭爱谁谁，答道：“我拉不出屎！”

其实，这对新犯来说，是比较普遍的情况，狱警也不足为奇。

他问祝南州，多久了？

祝南州想都没想，立刻应道：“从进来开始，三天了。”

不怕憋出毛病？

狱警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还是不够，要真憋不住，还管那些！

他靠近祝南州，对他说，你必须适应，我能帮你一次，后面怎么办？随后，又补了一句：“啥也别想，就成了！”

祝南州无法理解他说的如何如何就成了，如果真是那样简单，他何必憋自己三天？

入监队最严苛，因为新犯在这里学规矩，为的就是适应后面的监狱生活。所以，吃喝拉撒任何方面都是有要求的。

例如排便，什么时间，蹲哪个坑，多久……都是被限定的，不可能让你随心所欲。将需求，甚至是生理需求都压制在规则之下，是新犯学习的第一步。

祝南州只能自己解决。

当天晚上就寝前，也就是每日的第二次放厕，他决定要把这事干了。

照旧四人一组包夹制，顾不上看谁是谁，祝南州跟着一同进了厕所。

他们在里面盯着坑位，前两组八人下来，他们上去，然后下面两组旁边等着，如此循环。

被围观，这还不是最无奈的，等下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为了避免同组人离开视线，他们不仅同进同出，连蹲坑都要面对面。祝南州无法做到和对方在这里成为命运共同体，他才憋了整整三天。

等不过今晚，祝南州意识到，如果再憋下去，自己可能会因为一泡屎死在这儿。他按照狱警的建议……

突然，他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

厕所里地上蹲的、旁边等的都被吓了个半死——祝南州竟然直接昏过去了！